第3725章 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1/2)
第3725章 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
因为这一封急报,对于巩县的战斗暂时放缓了下来。
军中对于所谓『晋公』的牵连相对较少,但是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张辽和许褚特意分内外走了一圈,召集了军校士官,分头去重申斐潜的号令,尤其是走正途获取功名的意思,也得到了绝大多数的兵卒支持。
军队的风险被消弭了,但凡是形成大案,牵扯的人一定少不了。
尤其是在这种联名举荐的情况下,甚至还有可能牵连到一些『关键』人物。
斐蓁及时将消息上报,也是正确的做法,否则真的等这个事情蔓延开来,说不得就有一些人原本不想要参与,结果看见官方『默许』的态度,便也是加入其中……
但这股凛冽的杀伐之气,正是此刻后方所必需的猛药。
不光是这个时间点不合适,光这个『晋』字,听起来就让斐潜有些不舒服。
春秋的晋国多少还是算是长命的,毕竟也风光过,最后被三家分尸。
西晋和东晋就简直是个笑话,后晋就简直像个屁一般了……
西晋之时,多半司马氏还希望自己能够像是春秋晋国一样,可以绵延个五六百年,可惜时代已经变了,就像是滚雪球一般,时代的脚步会越来越快,一旦跟不上,就会被揍。
在处理完了军中一些事务之后,庞统张辽等人重新回到面前的巩县上来。
为了让从温县到关中整个庞大而脆弱的劳动力转移过程顺利进行,如同呵护一条穿越敌境的纤细血脉,斐潜就必须在中路,也就是巩县方向,给与曹军持续而强大的压力。
这一点是毫无置疑的,因为只有让曹军感受到中路防线随时可能被洞穿的致命威胁,才能迫使他们将主要的注意力,将手头上精锐的兵力,以及宝贵的物资都集中到中路来防御。
这样在河内上党等地区进行的大规模的,中长距离的民众转运,所面临的外在军事压力,才能降到最低,也才能相对安全地运转。
土垒陷落,从某重要意义上来说,斐潜利用火炮在取巧了,但这并不意味着火炮就能无敌于天下。
斐潜的目光扫过沙盘上代表火炮的模型,思绪延伸。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黑火药时代的早期,火炮的威力与其巨大的局限性是并存的。
它可以是轰开坚城壁垒的重锤,凭借巨大的声响、火光和冲击力,敲碎那些看似不可逾越的硬壳,瓦解守军的意志。但真正要凿开城墙后的血肉防线,真正要占领每一寸阵地,肃清残敌,以及巩固战果,还必须依靠步兵!
甚至到了后世火炮成为战场之神的岁月,也还是要步兵去占领阵地,光有火炮也不行。
就像是在后方杜绝想要投机取巧走捷径的『晋公』上表一样,在前线军中,也必须要杜绝那些想要依靠火炮打天下,亦或是觉得只要有火炮就万事大吉的思想……
那些手持刀矛弓弩、经过严格训练、拥有坚韧意志的步卒骑兵,才是骠骑军强硬的铁拳!
火炮的轰鸣过后,步兵的推进与搏杀,才是决定胜负的最终力量。
人才是重要的因素,所有的刀枪,以及火炮,都是工具!
所以,那些认为拥有了黑火药时期的火炮就能决定战场一切胜负的想法,是极其天真且危险的。它忽略了战争的复杂性和人的决定性因素。
『火炮之用,』斐潜重申对于火炮的限制,『非主攻破敌之矛,乃破障摧坚之锤,惑敌乱心之号。』
他拿起沙盘上那个代表己方火炮部队的木质小模型,稳稳地放在己方阵地前沿。
『若强攻巩县正门,以炮火压制,摧毁城头工事箭楼,为步卒蚁附攻城扫清障碍,此法可行,然消耗必然巨大。炮弹火药的损耗,时间的拖延,以及攻坚步卒在炮火间隙攀城所必然承受的惨重伤亡,皆是沉重代价。』
斐潜顿了顿,目光扫过庞统,『士元先前所提绕袭侧翼之策,意在出奇,避实击虚,此乃佳策也……不过么……』
斐潜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出庞统预想的迂回路线,『此策变数颇多,风险亦存。迂回路线漫长,需隐秘行军,极易被曹军斥候察觉。即便成功抵达侧翼,若曹军于彼处亦有坚固预设阵地,或及时调兵堵截,则奇兵反易陷入苦战,进退维谷。』
确实黑火药时期的火炮,以其前所未有的破坏力,彻底撼动并重塑了战争的形态,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但是,就像斐潜一直都在考虑的,大汉民众的思想蜕变一样,并非是一蹴而就的,也并非仅仅依靠一两件事,亦或是一两种新式武器就能瞬间完成转折。
这是一种复杂的,系统的,由技术革新倒逼军事思想进步,乃至于后勤体系改革,甚至是政治乃至整个社会模式发生连锁反应的深刻变革。
斐潜看了庞统一眼,庞统笑笑,也不说些什么。
『火炮之所长,』斐潜继续说道,『乃在于摧坚!对于高大、垂直、砖石结构的城墙,其效用最为显著。』
斐潜想到了西域,然后又想到了更加遥远的中亚地区。
在那些传统的,低烈度的冷兵器战争模式中,高墙深池无疑是临时征召,缺乏训练和攻城技能的『农兵』的最大克星。
没有知识,没有器械,农兵们想要临时手搓出复杂的攻城器械基本不可能。
因此,直至罗的中世纪,城堡城墙越修越高,越修越尖,追求极致的垂直防御,依旧是防御工事的主流美学……
直至被黑火药推动的铸铁炮弹,无情地砸了个稀烂。
斐潜转头对着张辽说道:『文远,之前火炮轰击土垒,你多次阵前查看,何处易损之,何处难以破之?』
张辽思索了一下,说道:『火炮若击于砖石之上,便是石屑横飞,墙倒砖碎……然若落于夯土之处,仅是弹跳一二,便无动静……』
斐潜点了点头说道:『火炮如遇低矮,厚实之土垒,则其效用大打折扣。』
斐潜点了点沙盘上之前模拟曹军土垒的位置,『土垒之战,曹军之败,非火炮独力之功,实乃我军步骑协同,战术得当所致!故而,军中若是还有言火炮可克天下者,当责之,再犯者,罚之!』
火炮对于曹军,在声音,气息,以及恐怖破坏力的场景下的震慑效用,会随着火炮的使用数量,次第降低。
曹军士兵第一次见到恐怖爆炸,便是立刻会溃散奔逃,但是经历多了,也就只是缩个脖子躲起来而已……
这一点,在土垒之战当中已经展现出来了。
庞统和张辽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土垒之战的胜利,是综合因素的结果,火炮是催化剂,是放大器,但绝非唯一的决定者。
斐潜看了看二人,目光中带着考校,然后问道:『若文远你身处曹军之位,欲抵御我军火炮之威,当何为之?』
张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首要,自是加固墙体!以厚土、木石、沙袋层层夯实……其次,堵塞城门!将城门洞用巨石、巨木、沙土袋彻底填死,不留缝隙……』
他语速很快,但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猛地抬头看向斐潜,『主公之意,是巩县城门……曹军很可能已然未雨绸缪,将城门拥堵填塞了?』
『不错!』斐潜眼中露出一丝赞许,手指点了点在沙盘上巩县西城门的位置,『至少,西门必堵!曹子廉前车之鉴不远,岂会再留此明显破绽予我火炮逞威?』
斐潜甚至可以想象到,在土垒陷落之后,曹洪便是立刻用皮鞭和棍棒,去赶着底层兵卒百姓,汗流浃背地将一车车土石,甚至是躯体血肉,倾倒拥塞城门洞的场景……
火炮对于高大、高耸的石墙,有着毁灭性的打击效用。
这已被西域的战例所证实。
但在华夏,城墙的建造传统一开始就与西方石堡不同,走的是夯土城墙路线。
注意,路线,这很重要。
横扫一大片的霰弹,是近期才开发出来的,而且霰弹会造成更多的炮膛内壁杂质残留,同时也会造成炮膛内外受热受力不均衡……
也有工匠提出可以类似于手榴弹一样,预先在炮弹内填塞火药,雕刻纹路,但是一方面是太耗功夫了,另外一方面是无法掌握合适的『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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