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他们很好(1/2)
张忱翊把子桑越的过去看了个一清二楚那夜飞奔到镇妖塔的子桑越,拼了命拿缚灵石留住了风华残魂的子桑越,之后一年里浑浑噩噩的子桑越,他都看到了
他看到子桑越封闭自己,对进房间的子桑霖沉默不语,对夏鸢冷眼相待,在空无一人的时候把房间搞得一团糟,茶壶换了一个又一个他看到子桑越经常拿着诗歌站在五楼最靠里的房间门口,有时候带着笑,一声一声叫风华更多时候,子桑越是在房间里发呆,拿着缚灵石,然后一遍一遍地整理有关风华的一切风华的琴,风华的琴谱,风华房间里的小玩意儿,都被子桑越拿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小心翼翼藏在书架后,柜深处不说别人,就是夏鸢或是子桑霖碰它们一下,子桑越都会发怒砸东西,把玉石,砚台,狠狠地砸出去气极时,整个房间都是一片狼藉一向乖巧的子桑越在这一年里学会了许多,学会了迁怒,学会了暴躁,学会了从前他认为幼稚至极的所有事情子桑越也很久没有再拿起剑,也毫不在意剑法是否会被遗忘,他所做的,只有看着剑柄上的剑穗发呆,出神,然后思绪漫游到过去有风华在的日子
子桑越曾试着去拨弄风华那张再普通不过的琴,但他不懂乐律,无论他怎么学,琴谱在他看来还是晦涩难懂久而久之,他就变成了看着琴谱上风华写的字发呆因为风华曾经把酒洒到了《诗经·周南》上,子桑越就偷偷地把它拿出了知非楼子桑越托夏鸢带了许多酒,经常在夜深人静时独饮,本来已经很淡的酒味被新酒覆盖,新酒又一次一次变成陈酿直到后来被发现,子桑越才把书还回去——在酒还没醒的时候还了回去,所以书并没有放好,而且《汉广》已经被撕掉了整理书架的弟子们知道这本书对子桑越是何等重要,也没有人去碰,任它多出一角,然后蒙上灰尘
子桑越经常抄书,抄《诗经》,抄屈原,抄门规,抄《曲礼》,总之风华曾经被罚抄过的一切,他都抄抄到手没有知觉,抄到天蒙蒙亮,他也不睡觉
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睡他怕,怕一闭上眼,就是风华躺在花海中的场景:梦魇蝶,用梦魇折磨子桑越至今,每日每夜,风华死时的一幕循环上演,直到子桑越彻底无感,麻木
数来,也已经五六年
众人都说,风华是魂飞魄散,大千世界再没他的踪迹可子桑越不信,权当里面就是风华的魂魄,全心全意等着风华醒过来的那一天
子桑越想起风华曾嘲笑古人结绳记事是多么麻烦,于是亲手做了一个绳结,挂到了窗边他天真地希望风华会像往日一般,顶着一张欠揍的脸,肆无忌惮地嘲笑他古板守旧他想起风华很喜欢坐在知非楼三层靠窗的位置,就常常独自去往知非楼,带着琴谱,把剑放到那个靠窗的位置上代替风华,然后沉默着坐一下午
看风华看过的书,赏风华赏过的夕阳
他想起风华不喜欢学剑,但却很喜欢舞剑,调皮时还总是喜欢用剑鞘戳他的背于是他便经常去后山,一个人面对四季不曾改变的翻涌云浪,沉默着舞剑后山下的昼夜潭,珊瑚阁,烟雪桥,他一个人不知走了多少遍只是,风华再也不会在他身边咋咋呼呼,再不会去抓树上的螗蜩,也再也不会好奇的问这问那他舞剑时,风华也不会在靠在柏树下给他弹琴伴奏,昼夜潭,也再不会有一个抱着琴的身影午后居安阁的树下,那个总是不好好束发,道袍的结总是系在中间的风华,也再不会出现
后来,子桑越终于给他的剑赋了名
风华
因风华,故名风华
“不问繁华人间事,不尽风华绝代辞愿此剑如你,常伴我身边”
……
当初张忱翊看完青色石沉默了很久,心就像在被猫爪挠于是他想方设法逗子桑越开心,试图让子桑越的负担减轻子桑越也笑,只是很少发自内心,大多都是敷衍了事
张忱翊也想过做一些风华做过的事来刺激子桑越,但又生怕子桑越生气,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子桑越的底线,奈何子桑越从来不表露,他也无奈
“也不知道闷蛋现在怎么样了”
“小二,我的菜怎么还没好——”客人的催促把张忱翊拉了回来
“来啦来啦——”
流浪时就做过小二的张忱翊对这些无比熟稔,他脸上时常带着笑,能和客人谈笑风生,嬉笑怒骂也恰到好处,甚至有姑娘因为他成了“回头客”掌柜的也省心,不过也不回后院,常常就穿着那身深蓝长衣,拿着抹布,坐在柜台看着和风华七分相像的张忱翊看张忱翊的侧脸,看他端着菜在桌与桌之间来去自如,看他和客人谈天说地,然后,试图从他的身上找回快六年未见的风华的影子掌柜的也很多次想和张忱翊说话,问问他风华如今怎么样,但往往到最后,说出口的只是“道长辛苦了”
……
傍晚,张忱翊没在店里呆着做了七八天工,他也和店里的人都熟了
也是时候问出他想问的问题了
他拿了琴,搬了凳子坐在店门口夕阳西沉,巷子口正有归巢的燕人来人往,炊烟正起
记忆里,他也是会弹琴的
风华的琴很普通,不过声音倒是很干净,除了滑弦时有些涩也没别的不好
撩撩拨拨,手下蹦出几个欢快音符
“弹什么呢?”张忱翊犹豫,手却跟着本能弹出了一首熟悉的曲子曲如流水,美妙动听,张忱翊却过了脑子,不再弹这首曲子
万一这首曲子是什么张家特有的曲子,招来什么人就不好了
于是他换了一首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春巷,狗吠,落日,归燕,炊烟,石板路,过路人,琴
许多人被张忱翊的琴声和歌声吸引,停住了脚步,有几个商人抬头看了看牌匾,点了点头,结伴走了进去掌柜的吩咐了手下,搬了个凳子也坐在了旁边
“没看出来道长你还能给小店招揽招揽客人”
“哪里,掌柜您太看得起我,我这属于旷工,您怎么不骂我还夸我呢?”
掌柜笑了:“你给我招生意怎么还算旷工?给你加工钱”
张忱翊也笑:“加一个铜板就好”
两人哈哈大笑
“我儿子也喜欢弹琴,弹得也很好听”
张忱翊心想:时候到了
“嗯?令郎?”
“他也是你们南山的,叫风华”
“啊风华前辈!我知道的”
掌柜眼睛一亮:“你知道?”
“是啊,”张忱翊继续弹琴,不去看掌柜:“风华前辈的琴技人人皆知,我这还是跟他学的呢”
掌柜听了,一脸骄傲
“臭小子真是出息了……我说怎么快六年了也没回来”
张忱翊顿了顿,然后打了个哈哈
风华不在了这件事,还是让子桑越亲口说吧
“不过每年子桑道长都会来看我,每次都是一个人,我还以为臭小子出了什么事”掌柜的舒心了:“不过也是,南山那么好的地方,能出什么事,估计也就是被关禁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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